我開始注意別人演的哭戲。

副導推薦了一部片CONTROL(控制),說男主角也是第一次演電影,裡面有一場很棒的哭戲,我跟導演一
起去看,看完打從心底佩服那位男演員。導演要我看的另一場厲害的哭戲是岩井俊二導演的作品「花與愛麗絲」。那個哭的特寫鏡頭長達數分鐘,女演員邊哭還邊還邊說很多話,情緒與口條的控制都很自然。我可以看見演員在那樣的時刻完全的進入角色當下的心境,才能夠有如此渾然天成的演出,在那種時候演員絕不會有心思在意自己的哭相如何,或是去想隔幾秒說下一句台詞這種表面的問題。

接下來一段時間,我想盡各種方法練習,希望讓自己能在一群工作人員和鏡頭盯著你時進入這樣激動的情緒。

我聽了很多悲傷的歌,也看了很多悲傷的電影,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我刻意讓自己一個人,安安靜靜的。我發現人受到感動的時後特別容易哭,而且哭泣是有週期性的,哭越多就會越容易哭。到後來我能夠讓自己沒有理由的陷入低落哭出來。但是那種哭只是眼眶泛淚,一兩滴淚水輕輕滑下,和導演要的崩潰痛哭相去甚遠。

導演曾經在第一次練習完後鼓勵我,還有很多練習機會,不用太緊張。但是看著日曆,距離開拍沒剩幾天了,我還是沒有大哭出來過,導演也一直沒時間跟我排練這場戲(因為還有很多其他場戲需要排)。

我常利用大小阿桂跟其他人排戲的空檔,一個人躲到導演的書房裡練習。我以為我可以在這樣的低落情緒和時間壓力下順利讓眼淚決提,但都只是幾滴淚水輕輕滑落、眼睛泛紅而已。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「我哭不出來!」,只是更努力去收集北安老師說的「感官記憶」,找到最能讓我陷入低潮、近幾崩潰的記憶。這些感受我沒向任何人提起,因為我不想讓大家覺得我做不到。

南下拍攝前一天,我一邊收拾行李,一邊把所有能讓我有所感觸的記憶收集起來帶到南部。

電影開拍第一天,在台南菁寮國小,那天沒有我的戲,我不大敢跟現場任何人開口講話,內心緊張不已,一整天都不知道要做什麼,只有到處吃吃零食、參觀校園。我想找Wasir或導演說說話,兩個劇組中我最熟悉的人卻一反往常的態度冷漠。我覺得很不知所措, 很孤單,懷疑自己是否做錯了什麼惹毛導演?是我排戲的表現讓導演不滿意嗎?我也很沮喪,自己與W之間終究沒有建立起演員間的互信感…

當天晚上九點多,副導忽然走過來告訴我,明天早上第一場戲就要拍我的哭戲。

這個消息讓我瞬間心情跌到谷底。毫無心理準備的狀態下得知這個安排令我非常慌張,但是除了接受也不能多說什麼。從那一刻起我想盡辦法讓心境陷入低落,想把所有負面情緒從現在開始挖出來,包括對劇組這樣的安排忿忿不平。其實我並沒有對這項安排如此氣憤,只是我故意借題發揮,想找到一個讓自己生氣的充分理由。這個方法很有用,因為這樣的憤怒中帶有無奈的接受,還有對於明天的不安。

我一個人躲到國小的角落試圖讓自己冷卻下來,點了根菸,心裡喊著為何我一直沒有被告知,以及隔天就要接受這樣莫大考驗的不公平。煙還沒抽一口,我開始哭了,眼淚嘩啦嘩啦的低下來,我不想被發現一個人躲在角落哭泣,因此努力壓低哭聲,沒想到越是抑制,眼越是不停的流。我決定放聲大哭,有任何的不滿、不安、不確定都讓自己在這一刻爆發出來。

我希望導演幫我一件事,我臉上滿是淚痕走到導演身邊跟她說:「可以請大家都暫時不要跟我說話嗎?」包括我暫時不想跟小阿桂玩。

「沒問題!」導演看著我點點頭,她的理解讓我心安了許多。

收工後坐上九人巴前往飯店,我坐在最角落,試圖開始整理心情,這時收到一封簡訊,是媽媽傳來的:
「電影準備了那麼久,就要開始了,我知道你一定可以表現得很好,加油!」

還來不及讀完,滿溢的眼淚就模糊了我的視線。表面上家人們好像很清楚我這段時間以來的生活,就是運動、排戲等等的準備工作,但是實際上他們並不清楚電影籌備的詳情,不清楚故事內容,也不知道我每天早出晚歸是在排練什麼,甚至有時候我遇到挫折還得忍受我的脾氣。但是他們從不放棄任何鼓勵我的機會,一直扮演最支持我的角色,想到這裡就讓我的眼淚不停的流…

(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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